其实,有好多次他都差点忍不住,忍不住想回应,但每每这个时候,顾伯母的话就会在他耳边响起。亦初,豫青是你的妹妹,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她,我不想她将来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这些年,他一直信守着这个诺言,因为他知道自己有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那是父辈们年轻时的诺言,他必须遵守,就如同遵守把豫青当做妹妹的承诺一样。
这些年,他从未毁诺。
所以在知道豫青的心意后,他待她越发疏远,他的冷静和自持,一向让人感叹。而这些他正好全部用在了豫青身上,他一点一点的划出一道鸿沟,横在他和豫青之间,从未越过丝毫。
其实豫青也从未向傅亦初表明心迹,因为她知道的,她都知道的,虽然知道,但是心却由不得自己,她看着自己一步一步沉沦,沦陷在一场无望的暗恋里。
她的初恋啊,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爱过这样一个人,不知以后还能否爱上其他人。
母亲临终的话,她也记得,是啊,傅亦初只是哥哥,只能是哥哥。
可是母亲,你没有告诉我,这样耀眼的一个人,我要怎样抵挡诱.惑,怎样才能不爱上他。
一成不变的日子中我开始失眠,空气相当湿润,弥漫的孢子通过呼吸,在我的体内长出了让人萎靡的花。失眠中我开始喝啤酒,冰凉的啤酒,外面凝着细小的水滴。喝酒的同时我还吸烟,烟碱的毒性让我的神经持续兴奋。兴奋的同时我读完了四十六本小说,二十一本建筑学书籍,五本历史,十本哲学,和我过往的日记本。我数过了九十八个黑夜,数足了三千四百六十颗星星,同时完成了第三十六遍数独游戏。头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二十公分了,有看不见的虱子在折磨着我的头皮,不停地挠痒洗头,洗头挠痒。终于有一天我决定剪去它们,这可是需要不得了的勇气的,因为我光着头的样子活像是个大脑袋的外星人,而且眼睛还是无可救药的小,倘若没有头发遮遮掩掩,我定会如同没穿衣服的小丑一般慌乱不安。最终我还是剪了头发,那看不见的蚤子于是也就隐匿下来了。
时间的概念已经变得恍惚,每天能够清晰的只有清晨和黄昏。手边的工作还有很多,这个夏天,我自己独自居住在一个集体宿舍,房间能够住八个人,然而如约而至的只有我一个人。每天日出时劳作,日落时休息。并且每天严格跑步八公里,以防自己体力退化。然而,跑步就免不了多想,多想就容易伤感。于是我便打算记录生活,例如一个月用完一瓶500ml的洗发液,5天用完100g的洗衣粉,早晨自己做了煮鸡蛋,晚上自己做了茶泡饭之类的事情,用这些文字来维持自己的生活。然而,还是会想抒情。于是我决定写一部记录青春的书。然后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既然要记录青春,就免不了去翻过去的日记本,还好来之前我带了我的日记本。从最早的一篇翻起,时间是2005年8月,日记是流水账,不过抄了不少歌词,有500miles,Iamsoglad,moonRiver等等。蓝色的钢笔字已经严重退化,字也不是很好看,有些带着那个时候葬爱家族特有的火星文。我竟然曾经是葬爱家族,我慢慢摸索着回忆,倒也还能记得一点关于那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无非就是骑机车,打架,跳舞,头发虽有一段时间不可收拾而且是灰色的,不过后来被母亲强行剪成了光头,于是再也没有留过长发。那个时候过的蛮自在的,我轻声的笑了出来,决定好好想想,然后我的小说里第一章就写我的杀马特时代了,我开始动笔,先是从染发到打架到跳舞,故事捋好了,却突然发现我完完全全记不起来当时和我一起染发,打架的朋友,我明明记得有年夏天我和一个朋友一起骑摩托车摔下了河堤并且住院了两个月,也还记得一个前额留了一小搓到下巴的头发的男生,也还记得因为某个女生在教室旁边的楼梯口和三个男生打架的事情。故事是记得的,人物却全然忘记,不记得名字,也没有相貌。日记中也没有记载,因为以前我根本没有记日记的习惯,若不是语文老师强制每天交一篇。长篇大论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于是那段时间的日记统一的流水账。不禁让我稍稍有些后悔。我尽力的从记忆中发掘那片岁月,直到凌晨四点半,我的晨跑闹钟响起来也没有任何头绪。我一边回想一边慢慢的活动着身体,做完头部运动,扩胸运动,肩部运动和一些拉伸动作后便开始跑步。凌晨四点半,有一些老爷爷也在跑步,我顺着刚洒完水的街道慢慢的跑着,路边的一些小店已经开始做着准备了,油条店开始热油,拉面店支起了大锅,鲜花店也在一盆一盆的往外面放着鲜花并洒上了水。从这条早起的街道来回跑一圈正好四公里,我跑的很慢,用了将近一小时的时间。回到宿舍便开始洗漱收拾床铺穿上工作服吃了两个煮鸡蛋,等着六点上班。在上班前我在一本崭新的笔记本上写下“关于我十六岁的记忆已经是相当模糊了,可能是天生的孤独根性所致,我竟是没有记住一个十六岁的同伴,想必那样的青春也是不值得记录的,我所能够记起的最后画面只有那天的落日,我带着印有玛雅金字塔上的象形文字的头巾,骑着轻骑向落日里骑去,落日出奇的大,两边出奇的模糊,几乎变成了河水。”这段记忆是在跑步时费劲心力而回忆起来的,然而有时候人的大脑想当不靠谱,它有时候会默默地篡改记忆,甚至会把臆想的结果变成感触真实的回忆。